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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第182章 钟瓶旅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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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终究是个出口,在当时这种情况下,只要是出口都必须严格检查。队长命令抱来干柴和草秸,他像填什么臼炮炮膛似地,把壁炉塞得满满的,然后点火烧。火把壁炉内壁的砖烧得劈啪劈啪直响,一股浓烟顺着烟道往上窜,像火山喷出的浓雾一样冲上天空,但是没有像预料的那样,不见罪犯从上面掉下来。原来安德拉从小就同社会作对,虽然那个宪兵体面地提成了队长,安德拉的本事也决不在哪个宪兵之下,他估计到会用火攻,早已爬到屋顶上,缩成一团蹲在烟囱边上。

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得救有望了,因为他听到那队长在喊另外两个宪兵,大声对他们说:“他不在这儿。”但他慢慢伸出脖子,看到那两个宪兵没有像一般情况下,一听到刚才说的情况就撤下来,相反,他只看到他们加倍警惕起来。于是他也朝四下望了一眼。市政厅是16世纪的一座高大建筑,像一座壁垒高高耸起,从这大楼右边的窗口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这边屋顶上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旮旯,就像从山上俯视山谷一样一览无余。安德拉知道,他马上就会看到宪兵队长从这大楼的某个窗口探出脑袋瓜来。只要一被人看到,他就完了,在屋顶上追逐起来,他就插翅难飞了。于是他当机立断,只有重新下去,但不是从上来的老路,而是从另外一条完全一样的路溜下去。他扫了一眼,看到有个烟囱没有冒烟,于是匍匐爬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烟囱口钻了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市政厅的一扇小窗突然打开,宪兵队长的脑袋伸了出来。仿佛安在这大楼上的一块石刻浮雕,这张脑袋贴在窗口一动不动呆了一会儿,最后只听得一声失望的长叹,那脑袋缩回楼里。这位队长依然十分镇静,严肃得就像他所代表的法律一样,对聚在广场上围观的人群中喊出的千百个问题一概不理,只顾自己穿过广场又回到旅馆。

“怎么样?”那两个宪兵不禁问道。

“情况是这样,”队长说道,“那歹徒很可能今天一早就逃走了,我们马上派人上维莱—科特雷和诺瓦荣的路上去追,上森林搜,我们一定会逮到他的。”

正这么说着,安德拉已经穿上靴子,系好领结,又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口,再次撩起那块细薄柔软的窗帘。不但刚才的那个宪兵没有走开,而且安德拉看到他下楼唯一可走的楼梯下面又有一件黄蓝白的三色制服,另外还有第三个,正骑着马,手握短枪,放哨似地守着临街的大门。他要出去,只有这扇大门可走。一看到第三个宪兵,事情再清楚不过了,因为他前面已围了半圈看热闹的人,把旅馆的大门堵得水泄不通。

“他们在找我!”安德拉一下想到了,“糟了!”他的脸刷一下变白,焦急不安地朝四周扫了一眼。他的房间,跟这一层楼上所有的房间一样,只有从外面的走廊才能下去,而那走廊没遮没挡的,谁都看得清清楚楚。“我完了!”他紧接着想。的确,对一个处在安德拉这种状况的人来说,被捕就意味着重罪法庭,审判,死刑,而且决无宽大的余地,立即正法处死。一时间,他用双手痉挛似地把头紧紧抱住。在这一瞬间,他几乎要吓疯了。

他脑子里千头万绪,就像是一团乱麻,但不大一会儿工夫,就找出了一线希望,他那苍白的嘴唇上和那皱紧着的脸颊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他朝四周望了一眼,他要找的东西,即羽笔、墨水和纸,都在一张写字台的大理石桌面上放着。他把笔在墨水里蘸了一下,用他最遒劲有力的笔法在那白纸本的第一页上写了以下几行字:

本人无钱付账,但决不是一个非礼之徒。暂且留下一枚10倍于我一夜开销的别针权作抵押。本人于拂晓悄然离店,尚望涵容,实因本人深感惭愧。

这位可敬的长官操着宪兵队长特有的腔调,铿锵有力地说一定如何如何,但话音刚落,突然听到旅馆前庭响起一声长长的惊叫和一阵猛烈的铃声。

“噢!噢!怎么回事?”队长喊道。

“好像有个客人急着有什么事,”旅馆老板说,“拉绳铃的是几号房?”

“3号房。”

他从领结上摘下别针,放在那张纸上。这一切都弄停当后,他走到门前,不但不想让门总这么闩着,而且把插销拉开,还故意开门留一条小缝,装成他走的时候忘了把门带上的样子。接着,他爬进壁炉,动作熟练得好像作这一类体操动作根本不在话下。他把壁炉前画着阿希勒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除脚踵以外,浑身上下不会受伤害。他曾潜入王宫,与公主代伊达米相会。与代伊达米相会的纸挡板重新拉好挡上,又把炉灰上留下的脚印踩平,然后顺着弓形的烟道往上爬,现在这烟道成了他尚存一线希望的唯一救命之路了。就在这个时候,刚才安德拉见到的第一个宪兵已跟着警长一起上了楼梯,第二个宪兵在楼梯下面守着作接应,还在大门口盯着的那个宪兵可以作他的增援。

这次搜人确实把安德拉折腾了一番,现在他觉得不用再慌了。那么,到这儿来搜他又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刚破晓,电报已拍向四面八方,各地几乎立即接到通报,于是纷纷把当局头头脑脑叫醒,马上投入警力开始搜捕杀死卡德罗斯的凶手。贡比涅有王室的行宫,贡比涅是狩猎胜地,贡比涅而且是军事重镇,这儿的长官、宪兵和警官真是人多势众,电报刚传来命令,搜捕就立即开始了。钟瓶旅馆是城里的第一家大旅馆,理所当然,搜查首先从这儿开始。另外,据夜间在市政厅站岗的哨兵报告——市政厅同钟瓶旅馆相毗邻,的确看到好几名旅客在夜间到这家旅馆投宿。清晨6点钟换岗下来的哨兵甚至还记得,他刚上岗的时候,也就是4点钟零几分的时候,他看到一个年轻人骑了一匹白马过来,马背上还有一个农家孩子,那年轻人在广场下了马,把那小孩和马都打发走了,然后过去敲钟瓶旅馆的门,旅馆给他开了门,他进去后门又随手关上了。这个年轻人那么晚才投店,情况实属异常,于是疑点都集中到他身上。而这个年轻人不是别人,就是安德拉。正是掌握了这些情况,警长和当队长的那个宪兵一起朝安德拉住的房间门走去,只见那房门已经是虚掩着了。

“噢!噢!”队长说道,这是个老狐狸,对这一套诡诈他无所不知,“开着门不是个好兆头,我情愿这门插上三道锁才好!”

果然,安德拉留下的便条和别针证实了,或者更确切地说,证明了这糟透了的情况:安德拉逃走了。我们之所说:“证明”,因为那位队长不是那种见到一个证据就相信的人。他环顾四周,朝床底下瞄了一眼,撩开窗帘望了望,打开橱门看了看,最后走到壁炉前站下。安德拉早有防备,他在炉灰上踩的脚印全都抹平,所以脚印一个也没有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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